第097章 哄不好的
“好哥哥!好哥哥!好哥哥——!”
梁错赶到之时, 便听到山洞里传来梁多弼的喊声,洪亮且底气十足,甚至还有点哭唧唧的哽咽, 而山洞中只有刘非与梁多弼二人,梁多弼口中的“好哥哥”还能是谁?
气得梁错脑仁嗡嗡作响, 头皮发麻,胃里反酸。
“鬼叫甚么?”梁错沉着脸走进来。
“好……”梁多弼还在孜孜不倦的唤着好哥哥,被呵斥的险些咬了舌头,赶紧闭上嘴巴, 人高马大却可怜巴巴,一副胆子很小的模样。
刘非看到梁错, 一点子也不意外,微笑道:“陛下来了,还挺快的。”
梁多弼虽然害怕梁错, 但还是颤抖的道:“陛、陛下是来救……救我们的?”
刘非理直气壮,一本正经的道:“看罢世子, 非便说了,你唤一声好哥哥, 便会得救, 你唤了那么多声,得救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。”
梁多弼喃喃的道:“真的诶。”
梁错:“……”刘非怎么说梁多弼来着?地主家的傻儿子,诚不欺朕!
梁错走上来, 先给刘非松绑,压根儿不愿意去管那个“好弟弟”。
“受伤没有?”梁错关心的询问。
刘非摇摇头,活动了活动手腕, 道:“陛下放心,臣无碍……是了, 按照沈兰玉的说辞,炸山的火药合该就在附近,需要找出来才是。”
梁错道:“不必操心,刘怖已然去了。”
“那个……”梁多弼小声的道:“能不能……先给我解开,我……我的手都麻了。”
*
沈兰玉还以为自己的谋划得逞了,心情畅快的回了紫川山庄,他走进门,迎面便遇到了梁饬。
在沈兰玉眼中,梁饬还是那般高高在上、自命不凡的模样,好像甚么都不会做错,不愿意与凡夫俗子为伍的谪仙。
梁饬走到沈兰玉面前,蹙眉道:“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?太宰与梁多弼在何处?”
沈兰玉道:“是呢,国公爷有所不知,是我先回来了,世子他贪顽,非要拉着太宰在外面多游览一会子,我也拦不住不是么?因而便自己先回来了。”
梁饬蹙眉,道:“太宰乃百官之首,你竟将他和梁多弼留在山中,若是出现意外,你担待得起么?”
沈兰玉不以为然,道:“国公爷您过虑了,他们身边不还有守卫么?不必担心的。”
沈兰玉伸了个懒腰,道:“哎呀,我乏了,先回去歇息。”
说罢,并不理会梁饬,转身离开,往自己的宿舍而去。
沈兰玉背过身去,还翻了一个白眼,嘴唇撇着,十足的不懈,等祭祀盛典炸山之后,刘非与梁多弼身死,陛下追究起来,梁饬这个宋国公肯定也难逃其咎。
“哎呦,”沈兰玉推门进入屋舍,自言自语的道:“我可真真儿是聪敏,既能阻止开矿,又能除掉刘非和梁多弼那两个贱货,还可嫁祸于梁饬,简直一石三鸟,妙计……妙……啊!!!”
沈兰玉还未沾沾自喜完毕,突然惊呼一声,吓得整个人蹦起来。
昏暗的屋舍中没有点灯,竟有一人坐在席上,静静的饮茶。
“刘非?!”沈兰玉震惊不已,根本不敢置信。
吱呀——
不等沈兰玉吃惊纳罕,舍门突然关闭,有人从后面走上来,狠狠踹了一脚沈兰玉的膝盖弯。
咕咚!
沈兰玉扑倒在地,那人又对着他踹了好几脚,正是梁多弼。
梁多弼气愤的道:“你敢算计本世子!枉费我平日待你不薄,事事都想着你!你竟如此心狠手辣!你竟要杀我!”
沈兰玉被踹了好几脚,挣扎着起来想要逃跑,“唰——”银光一闪,尖锐锋利的剑尖架在他的脖子上。
刘怖持剑而入,冷漠的仿佛石雕,不带一丝感情的凝视着沈兰玉。
沈兰玉又是害怕,又是震惊,连叫都不敢叫,浑身瑟瑟发抖。
刘非微微一笑,道:“把他绑起来,绑严实一点,丢在之前的山洞里,等着祭祀盛典炸山,本相倒要看看,你是否会肉屑横飞,尸骨全无。”
“是。”刘怖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,立刻上前,将沈兰玉捆起来,沈兰玉不会武艺,被五花大绑,完全无法挣扎。
沈兰玉高声大喊:“救……”
不等他喊出声,刘怖已然咔吧一声,直接卸掉他的下巴,动作干脆又狠辣。
沈兰玉疼得出不了声,冷汗涔涔而下。
梁多弼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面颊,只是看着便觉得生疼,有些迟疑的道:“太宰,沈兰玉他的确罪有应得,可是……可是炸死他还是有点……”
看得出来,梁多弼虽然娇生惯养,但秉性并不坏,甚至还有些善良。
刘非轻笑一声,对梁多弼招招手,示意他附耳过来。
梁多弼赶紧贴过来,听刘非讲悄悄话。
刘非轻声道:“放心,不是火药,已然换成了鞭炮。”
刘非又不想破坏祭祀盛典,如果火药真的爆炸,山体坍塌,不管吉利与否,起码对开采不易,所以刘非是不可能引爆火药的。
原本的火药已经被全部拆除,换上了鞭炮。
梁多弼一听,笑起来,道:“好好!这个好!”
梁多弼也并非圣母,沈兰玉心狠手辣罪有应得,用鞭炮吓一吓他也是应该的。
再者,除了沈兰玉之外,他还安排了很多煽风点火之人,准备推动舆论,说是山神发怒,那些人还掩藏着,等明日祭祀,他们便会露出头角,这样也方便抓人,一网打尽。
刘非道:“行了,带走罢。”
刘怖道:“是。”
沈兰玉使劲摇头,满脸的冷汗,却说不出话来,被刘怖揪出屋舍,往山上带走。
祭祀盛典之日,刘非如约出席,梁饬见到刘非和梁多弼,见他们没事,松了口气,奇怪的道:“沈兰玉又去了何处?”
到处都找不到沈兰玉,不过今日祭祀,和沈兰玉也没甚么干系,有他没他都可以,而梁饬身为宋国公是需要参加盛典的。
众人抵达盛典的祭祀会场,首先刘非祝词,随即便听到“嘭——”一声,声音是从山上传来的。
这一声仿佛是信号,掩藏在人群中,准备煽动舆论的推手便露出了头角,有人大喊:“是甚么声音?是不是山神发怒了?”
刘非早就让刘怖安排好人手,就等着这些人冒出头角,只要一露头,立刻抓获。
啪——噼啪——噼里啪啦!
原来是鞭炮的声音,只不过第一响有点大,其余的响声就正常多了。
那些推手露了头,没想到却是鞭炮,一个两个震惊不已,还不等他们震惊完毕,便被抓了起来,直接带走。
一场祭祀十足顺利,完美收官。
刘非离开祭祀会场,微笑道:“宋国公,劳烦你移步。”
梁饬有些奇怪,但还是跟着刘非移步,今日盛典虽然顺利,但梁饬总觉得,其中有些不同寻常。
众人进入紫川山庄,来到大堂,堂中押解着一干的推手,都是沈兰玉收买而来。
乔乌衣走上前,将供述交给刘非,道:“太宰请过目,这是罪民们所写供词,宋国公府沈兰玉在山中埋藏火药,欲图炸山,依托鬼神,诈怖愚民,扰乱紫川山开矿,人证物证具在。”
刘非并没有接过供述,而是道:“请宋国公过目。”
梁饬大惊,连忙查看供述,便在此时,沈兰玉也被带了进来。
沈兰玉的下巴仍然合不上,除了下巴,他脸上血糊糊的一片,竟是被炸伤的。
刘非说过,火药已然被换成了鞭炮,只是鞭炮没有安置的太远,就挨在沈兰玉身边,鞭炮响起,沈兰玉自然被炸,很不幸,竟是被炸的毁容。
刘非平静的道:“沈兰玉在炸山之前,被本相的侍从抓获,幸而未酿成大祸。”
沈兰玉疯狂挣扎,死死瞪着刘非,又是愤恨,又是不甘心。
梁饬看过文书,沙哑的道:“请太宰放心,此事事关重大,孤一定会秉公处理,给太宰一个交代。”
刘非一笑,道:“不,并非是给本相一个交代,宋国公还是想想,怎么给陛下一个交代罢。”
他说罢,走到沈兰玉面前,微微矮身,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别以为非不知,那日在宋国公府,推非入水之人,便是你。”
沈兰玉一惊,吃惊的瞪着刘非,他无法说话,似乎在问刘非怎么知晓。
刘非自然知晓,但不是因着他亲眼看到的,而是素衣之人亲眼看到,那日刘非请素衣之人帮忙,素衣之人便将事情顺便告知了刘非。
刘非用鞭炮替代火药,一方面是为了引出余党,这另外一方面,自然是为了报复沈兰玉,刘非此人,可是不吃亏的。
沈兰玉的计谋被破获,已然押解起来,完全不得捣乱,紫川山庄顺利交接,刘非亲眼看着紫川山庄拆除,矿场动工,这才离开了紫川山,启程返回丹阳城。
梁错一路上“隐匿”的十足好,除了胆子小的梁多弼,谁也不知他离开过丹阳城。
众人回了丹阳,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提审沈兰玉,沈兰玉所犯之事乃是重罪。
梁错亲自召开朝议,提审沈兰玉,因着是大规模朝议,满朝文武皆出席,场面十足宏大。
宋国公梁饬站在殿中,作礼拱手道:“陛下明鉴!沈兰玉所为,与我宋国公府全然没有干系,还请陛下明察!”
“哦?”梁错道:“你的意思是,你们宋国公府完全不知情,一切都是沈兰玉自己为之。”
“正是。”梁饬道。
“国公爷!!国公爷!”沈兰玉破了相,脸上的伤疤坑坑洼洼,十足的可怖怕人,他一叫喊,牵扯到了伤疤,疼痛难忍,却不得不喊。
“国公爷您救一救我!我好歹也是宋国公府的一份子!为了国公府,兰玉操劳了这么些年,没有功劳,也有苦劳啊!国公爷,您救一救我!”
梁饬平日里就看不惯沈兰玉在府中作威作福,碍于沈兰玉是太夫人的娘家人,梁饬并没有多说甚么,这些年都忍耐了下来,现在正好趁机撸掉沈兰玉,再者,这么大的事情,若不推在沈兰玉一个人身上,难道要说是国公府的罪过?
梁饬严肃的道:“贼子沈兰玉所作所为,臣的确不知情,还请陛下明鉴。”
“即使如此,”刘非站出来,道:“陛下要如何发落沈兰玉,宋国公都不会插手了?”
梁饬道:“正是。”
沈兰玉挣扎着大喊:“国公爷,救我啊!我可是太夫人的娘家人,救我啊!”
梁饬充耳不闻,甚至闭上了眼睛,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。
屠怀信大步走入殿中,拱手道:“陛下,宋国公府太夫人正在殿外求见。”
梁饬吃了一惊,太夫人此时前来,无非是为了沈兰玉的事情。
梁错道:“传进来。”
太夫人拄着拐杖,大步走入殿中,别看她年岁大了,但是保养的极好,健步如飞。
“兰玉!”太夫人一进来,还来不及作礼,便看到了沈兰玉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脸面。
“兰玉!你的脸……你的脸是怎么了?!”
“太夫人!太夫人!”沈兰玉哭喊着:“太夫人救命啊!”
太夫人道:“陛下,不知这沈兰玉所犯何事,如何触怒了龙颜?陛下要如此对待沈兰玉,竟是将他的脸面给毁成这个样子!”
梁饬连忙道:“大母,朝议大殿,您还是赶紧退下罢。”
“放肆!”太夫人呵斥道:“怎么与你大母说话呢?这就是你与长辈说话的语气?老身再怎么说,也是你的长辈,便算是陛你以为自己是宋国公府的家主,便可以如此没规没据,无长无序了么?!”
太夫人这话,仿佛是说给梁饬听的,其实呢,内地里是说给梁错听的。
梁错虽贵为天子,但他的确是太夫人的小辈儿,太夫人在大梁宗族之中,可谓是辈分最高的人之一了。
梁错眯起眼目,火气瞬间顶了起来,太夫人实在太过放肆,仗着自己是老梁人,又是长辈,便在朝议大殿上教训起人来。
刘非站出来,道:“太夫人,您这话便有些偏颇了。”
“哼,”太夫人冷笑:“老身在与宋国公说话,太宰莫不是想要插嘴?咱们老梁人,可不会这样没规矩。”
刘非并不生气,反而笑道:“太夫人方才说宋国公没规矩,敢问,宋国公可是老梁人?太夫人怕真是老糊涂了,先是呵斥宋国公不懂规矩,这会子又说老梁人懂规矩,太夫人,您到底想说甚么?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太夫人被反驳得哑口无言,浑身打颤,跺了跺拐杖。
刘非又道:“再者,不管太夫人是不是老梁人,说的不对,非自要提出。”
“好啊!”太夫人道:“你说老身说的不对,老身如何说的不对?”
刘非道:“太夫人斥责陛下,说是陛下毁坏了沈兰玉的容貌,可事实上,是沈兰玉,自己毁坏了自己的容貌。”
“你……你胡说!!”沈兰玉大喊。
刘非笑道:“哦?我胡说?那本相问问你,紫川山上的火药,可是你埋藏的?你欲图引爆火药炸山,依托鬼神,诈怖愚民,反而自己炸伤了自己的脸面,可有此事?”
刘非显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,炸伤沈兰玉的根本不是火焰,而是鞭炮,若是真的火药,沈兰玉这会子已然去见阎罗王了。
但是沈兰玉不知鞭炮变成火药一事,眼睛转了两下,连忙哭诉道:“太夫人!!太夫人您救我啊!”
刘非咄咄逼人的道:“人证物证具在,还有陈词,沈兰玉,还要如何狡辩?太夫人,沈兰玉企图扰乱祭祀盛典,犯下的是死罪,您确定,要为他开脱么?”
太夫人震惊的道:“甚么炸山?!”
沈兰玉瞬间没了声音,显然这件事,太夫人也不知情。
太夫人听说沈兰玉被抓了,受了委屈,还毁了容,便觉得是别人针对欺负沈兰玉,于是风风火火的杀入丹阳宫,打算给自己人打抱不平,哪知竟有这等子严重之事。
刘非道:“太夫人,有些情面,是可以求的,有些情面,则是不可以求的,您甚么内情也不知,便来到陛世,也绝不敢对陛下如此放肆!”
刘非冷笑一声,心说欺负我的人,也要看看非答不答应。
梁错碍于面子,没法子与太夫人这个年岁大的妇人计较,但刘非可不一样。
太夫人哑口无言,面色一阵青一阵红,一跺拐杖便要离开,哪知沈兰玉突然抱住太夫人的脚腕,大喊着:“太夫人!救我啊!是您、分明是您让我扰乱开矿的!”
“甚么?”
“背后之人竟是太夫人?”
“原来沈兰玉这么胆大妄为,是太夫人给撑腰?”
大殿中瞬间爆发出议论之声,众人交头接耳起来。
太夫人脸色铁青,呵斥道:“你在说甚么鬼话?!”
说罢,还一脚踹过去,将沈兰玉踹开。
沈兰玉跌倒在地上,哭诉道:“太夫人,分明是你!就是你!你说过,不甘心将紫川山庄白白送给刘非,所以让我想尽办法捣乱,必须要从矿场中讨得好处!若是讨不得好处,也不能……便想尽法子,阻止开矿!这是太夫人您说的啊!”
大殿又是一片哗然,全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太夫人。
沈兰玉说的这话,十足可信,臣工们心里也有点盘算,紫川山庄是太夫人的私产,一开始本可以好好谈的,太夫人非要瓜分矿产,朝廷不答应,刘非这才出此下策,兵不厌诈,取得了紫川山庄。
谁知太夫人出尔反尔,还是想要贪图矿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