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房门走两步,早上光线透进来,落地窗前的白睿德背对郝思加,看来起得非常早,西装革履已装扮妥当,正集中注意力进行电话会议,好像并没发现他。
宽肩厚背,白睿德有着超乎寻常的身型优势。他比郝思加大一圈,四肢也极度有力——昨晚已经体验过了,白睿德却不以此为武器。其实只要他乐意,轻易就能掌控所有,无论什么动作,他都可以要求自己摆出。
过去李节宁折腾的时候只顾自己爽,他咀嚼的是伴侣吃剩下的乐趣。白睿德则完全相反。他热衷提问,总是不停问郝思加愿不愿意这样?那样呢?喜欢吗?吃力吗?如此如此,同时要求郝思加必须回答。
过程中,他被迫说了很多次实话。后果是这具身体得到的并非疲惫,而是被彻底满足的极度欢畅——吸人精气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?郝思加不由想,要可以再来一次就好了。
想法刚过脑子,他就掐自己,闹出一点动静。白睿德回头,见郝思加醒了,扬起笑容,指指离他不远的桌子。
桌边也贴了纸条,郝思加扯下:有工作,大约半小时。早饭在这里吃。
这里二字的下方标着一个箭头。
郝思加按照示意的方向找到餐桌,样式丰富,中西都有。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,不过昨晚运动量太大,胃里空,还是该吃点东西。可惜东挑西拣,没一个含糖,连麦片都是无糖健康版。
无语,郝思加用手指蘸一下酸奶放进嘴里——加了蜂蜜,勉强能吃。
他捧起碗吃两口,实在无聊,就在白睿德家里四处闲逛。对方独居,家具虽然不多,却件件精品,包括起居室那张巴塞罗那椅也是名家设计,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结果,体现出主人热爱生活的性格。
白睿德是迈赫厘二把手,身居高位,郝思加偶尔听B组那里飘来几句八卦,说其家世很不一般,在德国有好几座庄园云云。
郝思加不感兴趣。钱再多有什么用,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,上个厕所都要跑马拉松,不嫌空旷?他发出啊的一声,传来回音,视线随之落到不远处的一道红色门上。
全屋对他都是通行无阻,唯有这个房间紧闭。郝思加尝试按门把手,没成功。
藏什么了?他嘀咕。
“好奇吗?”
身后的人说话像吹气,郝思加按住后脖,“鬼啊你!走路声音都没有。”
结束工作的白睿德满屋找猫,最后在娱乐室门口逮着了。郝思加显然在意自己这间房间,眼神飘忽,时不时瞟两下。
“想不想进去看看?”
他发出邀请,郝思加盯住他,仰起脑袋说不要,我知道里面有什么。
白睿德带点笑意,做个向他讨教的手势,请他来说。
“不就是那些用来——”
郝思加回过神,差点又被牵着鼻子走了,他瞪去一眼:“我干嘛回答你。”
白睿德笑笑,不再继续这个话题,郝思加这才发觉自己又被对方逗了,胃口全无,将酸奶碗塞给白睿德,“难吃,酸死了。”
“希腊酸奶是这样,不过我有加蜂蜜,你不喜欢?”白睿德若有所思,“你是不是吃特别甜的东西?之前电子烟抽的也是水蜜桃味。”
原来也掉他这里了。郝思加生出些许烦恼,说对啊,不准吗。白睿德摇头,说口味看个人,但适量吃和过度吃是两回事。
戒糖第三步,健康生活。
昨天一次迈两步,够可以的了,郝思加立即做出嫌烦的样子,说我们就睡过一觉,你少管我。
“建议而已,你当然可以不理会,这是你的自由,毕竟我们只是,”白睿德含着笑,“相处了一晚上。”
郝思加大翻白眼,回敬他呢。他虽然装得表面毫不在意,实际心中却不太是滋味。说实话,单论昨晚的契合度,让他和白睿德再睡一次(几次)不是不行,可他摸不准对方的意思,贸贸然出招,得不偿失。
至于让自己主动和白睿德说我想和你多来几炮这种事,打死也不可能。
越想越是心烦意乱,郝思加抱着手臂往门口走,经过转角时手肘撞到边几,有个相框倒了。他顺手翻过来,照片中的少年人身形削瘦,唇红齿白,极富书卷气,五官与白睿德有几分相似,正拿着小提琴冲镜头微笑。
郝思加心一沉,回头问:“你有小孩?”
白睿德抿唇,接过相框取出照片递给郝思加,示意他看背面。
照片背后一行花体字,郝思加分辨好久,再往后看拍摄年份。
“这是你?!”
他大惊,比着眼前的白睿德来回看了好几遍。白睿德忍住笑,说我也不是生出来就像现在这样,总归也经历过少年期。
“……你会拉小提琴?”
“学过,水平很臭。我妈是指挥家,小时候贪玩不去练琴,她还会打我呢。”
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吗?郝思加还是不敢置信,白睿德见他瞪大眼睛,觉得有趣,说我家还有几本相册,都是我读书时照的,你要不要看。
说话时,他不经意地靠过来,郝思加感觉到对方的亲近,硬邦邦说没兴趣。白睿德不沮丧也不后退,反而擡起手。郝思加见状,立刻仰头躲开,警惕问你要干什么。
“你头发睡翘了。”
手掌落到郝思加头发上,轻轻抚摸,力道很到位,好像是真心实意想帮他抚平翘起的地方。
郝思加僵住不动,评估后觉得暖烘烘的还算舒服,暂且随他去了。白睿德像是得到鼓舞,嘴角上扬,继续给郝思加顺毛。
摸了一阵,白睿德突然问:“为什么要漂?虽然浅金色也很漂亮,但黑发不好吗?”
一个两个都有怪癖。李节宁喜欢金色、白色,他对颜色淡的东西有热情。当初两人在一起,对方揪着郝思加的头发说乖乖,去漂一下吧,你要是漂那种很淡的金色肯定好看。
漂发很麻烦,本来不是的颜色硬要变成是,需要定期补漂。漂的时候上药水,化学物质经常会让他头皮很痛。那种生理性的撕裂感,他很不喜欢。
郝思加顿觉烦闷,撇过头不让白睿德再碰,眼神锐利看向他:“怎么,你喜欢黑头发?”
“我想知道你喜欢哪种,这是你的头发,该你做主,喜欢染或者不染都看你,不是吗?”
白睿德说得理所当然。昨晚也是,偶有过界的行为,郝思加下意识会勉强自己,白睿德却可以先他一步发觉,并且及时停下让他休息、恢复理智,搞清楚到底能不能接受。
如果他老实说不想要,白睿德也绝不摆脸色给他看,而是拍拍他,说做得好。
这是郝思加最陌生的相处模式。他会怕。也许白睿德这一刻还说他好,下一刻就会给与惩罚,整晚都在这种不确定的疑惑中度过,害得他的敏感度都连带着上了一个台阶。
他垂头,拨开头发,“是因为别人漂的。”
“所以你不喜欢?”
“要经常补,很烦。”
“如果做这件事会让你不开心,就不要做了,这里是,这里也是。”
白睿德从头发指到郝思加胸口。他没有碰到任何地方,却造成某人心跳莫名加快,大脑也跟着晕乎乎的,和吃糖时的感觉极其相似。
可他没吃啊。一整个早上,嘴里只有蜂蜜的一点余味,根本不够甜,能感觉到的只有一股冷冷的味道,尝来清爽,却夹杂苦涩。
那是房间熏香,室内流通的空气,以及白睿德身上的淡香水味。
代糖的威力……郝思加转过头,掩饰一刻的失神。他该走了。
白睿德没有留他,送到门口,两人均未就“是否再见面”这一议题做过多讨论。
等电梯时,郝思加摸口袋,忽然说我电子烟没拿。
在白睿德家里逛花园的时候,他将电子烟藏进沙发空隙,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。进到电梯,他扭头对白睿德说那是我新买的,你找到就打电话给我。
我会过来。这四个字对目前的郝思加来说,要求还是太高了,他并没有说出口,但聪明如白睿德,自然懂得上一句话的暗示。
“找到的话我会寄去你公司,或者托Ryan拿给你,更方便点 。”
郝思加一口气没接上。操,给台阶不走,故意的吧!他恨得要死,赌气按关门键,爱要不要!
门合上一半,被白睿德按住,对方不进来,站在外面问:“还是你想自己来拿?”
电梯门设定过程序,隔几秒会有频率地试图合起,可惜到头来无不被白睿德用点力气摁回去。开开关关几个来回,他又给郝思加一次机会:“实话实说。”
电梯很快恢复运转。
得到一个咬牙切齿的回复,白睿德心情愉悦。他回到房间,径直走去沙发,从靠枕后面摸出一杆电子烟。
下次猫会自己跑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