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与揍敌客的重逢
柯特他知道, 他还有一个姐姐。
自从柯特记事起，虽然他从未见过他的姐姐, 但他却时常能在这个家里，见到“姐姐”的身影。
比如说，在妈妈拉着他一起换新衣服的时候，妈妈就经常会对他说：“真可爱呢，柯特，如果你的姐姐也能换上这种类型的衣服，一定也会非常可爱的吧。”
又比如, 三哥之前会带着他满枯枯戮山地跑，去做很多并不乖巧的，绝对会被关进地下训诫室的恶作剧，可是他与三哥最后都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。
二哥说, 那是当然的啊，毕竟这是她曾经最擅长的事情吧。
二哥口中所说的“她”, 就是柯特的姐姐。
姐姐敢去做许多家里其他的孩子从来不敢做的事情, 姐姐是一个拥有旺盛的精力与冒险精神的女孩子。
柯特还亲眼看到过他的姐姐究竟是什么样子, 那是一张他还在婴儿时期时, 大家一起拍摄的全家福了。大家一起坐在有樱瓣飘落的樱树下，镜头里，每一位家人都笑的很开心，包括没有牙的马哈高祖父在内。
照片里面的女孩子，有着和三哥相似的银白色长发，她被三哥还有四哥一起簇拥在中间，大哥的手相当亲昵地放在她的肩膀上。面向镜头时, 她的笑容似乎有些许的别扭，但依旧十分的甜美, 像明媚的阳光，仿佛可以驱散世界上的一切阴霾。
女仆们和执事们偶尔会在彼此闲谈时，提起“露雅小小姐”，而这些当然全部都被柯特听在心里。
“露雅小姐是个可爱的孩子呢，她虽然很活泼，却非常懂事。”，“是呀，之前我有笨手笨脚地打碎过餐具，我着急一定会被扣工资的时候，她却说没关系，就告诉其他人这是她打破的就好，她说大家绝对不会怀疑不是她做的。”，“真希望小小姐现在，能一切都好。”……
柯特知道，自己有一位姐姐，名为露雅，她是一个温柔，善良，活泼的女孩子，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围绕着整个枯枯戮山搞事情。
可是再后来，柯特似乎渐渐就没有继续听到有关露雅的事情了。
父亲似乎有意识地吩咐女仆和执事们不要再提起“露雅”的名字，揍敌客家对外的说法，也是这里只有五个孩子，揍敌客从来并没有过女儿。
柯特很清楚，自己还有一个姐姐。
可是不知道为什么，揍敌客将她的存在隐藏了起来。
柯特并不认为，揍敌客家真的没有过女孩子，他也不觉得他的姐姐并不存在。因为他路过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，都会看到过她留下的痕迹。
他房间的墙角有一副q版的全家福，像小孩子用火柴人的潦草画风画出的涂鸦，并没有被打扫卫生的女仆擦掉，至今仍然留存在那里；而三毛它屁股上的毛色会比其他地方的毛色更浅一些，似乎是因为那个部位的毛是后来新长出来的；妈妈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去家里的某一个房间，却从来不让与自己寸步不离的柯特一起去。
明明从来没有和柯特见过面的露雅姐姐，却用各种方式在这个家里留下了相当强烈的存在感。
男孩子用他紫水晶一般的眸子，无声地，悄悄地注视着这一切，似乎想用他的这种方式，将在揍敌客留下过许多印记的“露雅姐姐”，将他没有机会见过的“露雅姐姐”，深深地记在心里。
柯特会抽时间来到二哥还有三哥的房间里，去看那张全家福，直到二哥有段时间实在被他去烦了，糜稽臭着一张脸，把一张崭新的照片存放相框里面交给了他。
二哥说：“拿着，别让老爸知道啊，不然他肯定会把我揍到皮都展开的。”
二哥想了想，又撇了撇嘴，补充道：“嘛，这个还是露雅她提醒我准备的，她说，这个家里的每个人最好都可以人手一张全家福，包括那时还是个小婴儿的你在内。”
“她说，因为这样子才像是家人。”
柯特捧着相框，相当珍重地将它贴在胸口。
隔着厚实的衣服布料，玻璃质地的相框一点也不寒冷。
“露雅。”柯特轻轻地喊着糜稽说的那个名字，男孩子的脸蛋像人偶一样精致，从来没有什么面部表情的波动，可是此刻，他因为很开心，而唇角微微地有些上扬。
柯特喜欢妈妈，妈妈会给他换很多漂亮的衣服，喊他“妈妈最可爱的宝贝柯特”，会时时刻刻地对他表达喜爱。
柯特喜欢奇犽，因为奇犽经常会看不惯他一个人悄悄地呆在那里不讲话，就带着他，逃开理论课程，带着他在整个枯枯戮山冒险，奇犽会戳着他的脸颊，让他有些小孩子的样子，不要小小年纪就去学大哥。
柯特喜欢糜稽，因为他的二哥糜稽有时候会带他一起看动画，给他塞零食，跟他聊露雅的事情，聊过去这个家里发生过的，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事情，弥补了柯特因为太小未能经历过的遗憾。
柯特喜欢亚路嘉，奇犽和糜稽对柯特说，柯特的那位没能有机会见面的四哥亚路嘉，现在正在和露雅一起在外面冒险中，亚路嘉喜欢漂亮的衣服，可爱的玩偶，一切可爱的东西，和柯特拥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，一定能和柯特有很多很多的共同话题。
柯特喜欢他的高祖父马哈……
柯特好喜欢他几乎所有的，在揍敌客的家人，所以，柯特也好喜欢他的没有见过面的姐姐露雅。
虽然没有机会和露雅姐姐见过面，可是柯特会根据那张全家福，仔细想象出姐姐本来的样子，想象出姐姐对他说话的时候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……就好像，他们其实已经共同相处了很久很久一样。
其实柯特原本以为，自己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有机会看到露雅，他却实在没有想到，那一天会来的那样的快。
那是奇犽离开了家里，去参加天空竞技场的家族试炼的某段时间。
揍敌客家的每个孩子都要在六岁那年去天空竞技场试炼，他未来也一样。
就在那天，柯特在从自己的房间出去，去见妈妈的路上，在走廊的转角处，察觉到了一阵微妙的违和感。
该怎么形容那种违和感呢？
明明走廊还是那个他已经走过上千遍的走廊，他也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任何多余的气息，声音，脚步……可是，柯特就是觉得一切似乎都变得有些与以往不同了。
柯特停下了脚步，他努力睁大一双眼睛，想仔细地看出表面上与以往别无二致的那片长廊，究竟是哪个地方出现了微妙的不同之处。
直到凭空多出一只温暖的手，触碰了他的脸庞的时候，柯特才看到了他的姐姐的面庞。
原来那时候的姐姐距离他是这样的近。
姐姐就站他的面前，正俯身笑吟吟地看着他，她也一眨不眨地端详着他。
姐姐的头发和奇犽很像，可是姐姐和奇犽的长相却一点儿都不一样。姐姐的五官线条其实会柔和很多，没有任何来自杀手家族的锋利的感觉。她的眼睛就好像会说话，时时刻刻地藏着笑意，却毫无危险的杀意。
在和她对视的时候，会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全身心地相信着她。
姐姐的眼睛，简直像是……几乎可以容纳一切的宽阔的大海，又像是纯澈的蔚蓝色的天空。
“柯特，好可爱哦~”姐姐发出了一声感慨，随后在他的脸颊上烙下了“啵”的一声清脆的响声，柯特有些懵懂地站在原地，他觉得被吻过的地方有点热乎乎的，正在发烫。
……毕竟他以往，从未感受过这样热烈的情感表达方式，就连妈妈都没有发现他。
姐姐揉了好一段时间他的脸颊，又把厨房里面的一块小蛋糕塞进了柯特的嘴巴里，在柯特刚准备说点什么和她对话的时候，又松开了放在他脸上的手。
姐姐就这样在他的面前消失了，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，就像这道走廊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柯特一个人而已。
可是柯特的嘴巴里面，点心甜腻的味道和内里毒药掺杂的苦味，依然渗透在味蕾里面，无比清晰地提醒着柯特，她曾经到来过这里。
柯特咕咚一声吞下口中融化的点心，毒药熟悉的刺痛感绵密地从脏器传来，又很快被身体适应，消化，变成暖意。
柯特轻声喊：“姐姐。”
……后来，家里渐渐变得又有些不同了。
柯特不太熟悉的大哥，突然中了敌人的圈套，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返回了家里。
奇犽从天空竞技场出逃的消息传来，妈妈每天都很忧愁，非常忧愁的妈妈，拉着柯特和变小的伊尔迷大哥一起换衣服。
柯特察觉到大哥他一直都在板着脸，仿佛在做一件超级不情愿的事情，柯特便劝大哥：“没关系的，大哥，妈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，换衣服的次数最近已经减少了。”
伊尔迷：“……”
大哥并没有回柯特的话，只是，大哥他那一双和大黑猫一样的眼眸，在柯特话音刚落以后，变得愈发漆黑了一点。
后来，大哥又从小孩子的样子变了回去，大哥看起来挺开心的，妈妈又变得不太开心了。
经常吃零食的二哥最近忽然不吃零食了，他还把所有剩下来的零食全部堆在了柯特的房间里面。二哥每天自主增加了特训的时间，也不经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了。
二哥之前像吹气球一样，自暴自弃地膨胀过了一阵子的身材又很快瘦了回去，妈妈看起来很高兴。
关于奇犽的消息，很久很久都没有详细的情报，妈妈又变得不太开心。
……妈妈在今天，忽然间开心了起来。
一大早，天还蒙蒙亮着，柯特就被妈妈叫醒了。
她换上了她最华丽的衣服，像是为了参加最重要的晚宴一般准备的超级充分，在刚睡醒的柯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就很懵懂地一连被妈妈亲了好多口。
柯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。
“柯特。”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，她说：“走吧，我带你去见你的哥哥姐姐们。”
柯特揉着眼睛，他一秒就清醒了过来，捕捉到了关键词：“姐姐？”
“柯特的姐姐，露雅呀。”妈妈擡起手，轻轻捏了捏柯特的脸颊，妈妈看起来非常的高兴，用超快的语速说了很多话：“今天是难得的家庭重逢，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了，可是一家人终于能重新见面了，亚路嘉还有露雅那孩子，他们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的苦吧，还好……”
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，她突然换了个话题：“走吧柯特，妈妈要给你换衣服！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，梧桐已经在准备私人飞艇了……”
柯特被妈妈从床上拉起来，他踉踉跄跄跟在母亲的身后，他问道：“妈，妈妈，我们去哪里？”
“很快你就知道了。”基裘回过头，她的步伐轻盈，很快，她意识到她的情绪太过激动，俯身抱起了跟不上她的幼子：“来~我们来看看小柯特今天要穿些什么。”
*
全家都被基裘动员起来换衣服。
席巴被妻子强行套上了一身西装，问题是他都快忘记自己已经多久没穿过这种正装了，他以前穿的可一直都是武斗家一般的宽松服饰。
“……这件衣服实在是太勒了，如果是任务的时候，就会一点都不方便行动。”席巴蹙眉擡起手臂，左右来回甩，尝试活动，可是还是觉得很有束缚感。
但是很明显的，他对这身服装的嫌弃并没有被妻子听进去，基裘缓步上前，温柔且优雅地替他加了个粉色的领带。
席巴：“……”不，他不喜欢粉色。
已经没时间对妻子她奇妙的品位表达不满了，席巴重重叹了口气：“那么，我们今天去妈妈那里，只是为了把奇犽带回来……”
基裘擡起涂了蔻丹的十指，温柔地替席巴系上领带，打了个结，然后猛地拽紧席巴领带的两边，用力一收紧。
席巴：“咳咳咳！”
犹，犹如蟒蛇缠绕的窒息感。
“亲爱的，你刚刚在说什么呢？”基裘没有放松手上的动作：“我没有太听清呢。”
发觉和妻子就着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，一切涉及了孩子的事情都会是她的逆鳞个，席巴只好换了个角度转移她的注意力：“所以，我今天真的要穿这身么？其实我觉得我平时的打扮就足够好……”
基裘替他正经地束好领带，随后她捧着脸颊，眉眼弯弯地对席巴说道：“太棒了，你知道吗亲爱的，你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帅气了，让我回忆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。”
席巴：问题是，在和妻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他不记得自己有穿西装和打领带啊，他年轻的时候就穿的很潦草，像个狂野的摇滚歌手了。
基裘还在夸奖：“亲爱的，你穿这身衣服实在是太冷俊了。”
席巴在彻底丢掉脑子被妻子哄成胚胎，和努力争取自己的原本穿搭风格之间摇摆不定，他试图最后挣扎一下：“爸爸他都穿着他日常的衣服，我觉得我们保持原样就可以了，亲爱的，你觉得呢？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，亲爱的？”基裘诧异地反问道：“爸爸今天打扮的可更加隆重一些。”
席巴：“……？”
席巴回过头，看到了自己穿着一身熨烫的板直挺拔的燕尾服，刻意将有些微微驼下去的背都用揍敌客的家传“正骨技巧”都给掰笔直了的自己老爹。
老爹的胸口还骚包地别了一朵暗紫色的胸花。
席巴：“？？？”
我爸疯了？
但是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哦对，如果是要去流星街见妈妈的话，这也难怪。
桀诺和奥萝拉的“杀手与大小姐的恋爱拉锯追逐战”，差不多已经持续了半个世纪。
奥萝拉觉得他们已经离婚了，她和揍敌客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；桀诺觉得他和妻子只是因为某些观念不合的正常分居，也许她未来某一天会理解桀诺，与他就当年的矛盾和解，愿意回到揍敌客。
而席巴不敢把桀诺过去的黑历史拿出来讲，那主要还是因为打不过自己老爹。
父辈的一些过去的老瓜听着他还是很有乐子的，年轻时候的席巴在做家主之前性格并没有这么沉稳，他一脸不乐意地被桀诺带到了流星街，看着他老爹被他老妈从她的房子里面飞了出来。
席巴觉得那些大人实在是好没劲。
还有，这个垃圾堆积漫天的垃圾场也让他觉得很没劲，虽然他总共也没来过两次，席巴却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喜爱上这个地方。
直到……
直到奥萝拉的房子后面，探出了一位拥有着绸缎一样黑色长发的少女，她有着黑曜石一般璀璨夺目的无光双眼。
她正在“看”着她，她却又并不是在真的“看”着他。